訓導主任回憶錄---兩段往事

作者: shc (Cheer) 看板: ch

標題: 訓導主任回憶錄---兩段往事

時間: Tue May 23 07:13:50 2006

秘書是因為校慶要我寫幾年前當訓導主任的點滴

其實...瞎密功績也沒有...

所以拿兩段往事跟大家分享

訓導主任回憶錄—品味兩段往事

陳時欣  筆錄  May 20, 2006

不知道哪個年代開始，學生對「訓導主任」這個名詞就是

嚴厲、苛責和學校懲處層次的「最高極」，

也就是英文老師諄諄教誨的「形容詞 + est」，只是那個形容詞叫做「壞人」。

看到訓導主任能躲則躲，能閃則閃。對他的別稱也特別多，

「藏鏡人」、「黑白郎君」、「笑面虎」…，

幾乎所有當代童年的風雲魔鬼人物或狠角色都是他的暱稱。

阿爸曾經一手拿著扁擔，一手握鋤頭，帶著硬梆梆的微笑說：

「咱厝內昧塞出歹人…」。

所以從進小學開時，就告訴自己，絕對遠離訓導處，

尤其是那個叫訓導主任的「吸老猴」，因為他是「魔神仔」、「魔卒仔」…，

反正就是「妖怪」啦！

1998年2月，剛好是我到華夏任教滿兩年，接了華夏的訓導主任一職。

「阿爸！咱厝內出歹人啊啦…」

這是接任後我撥給阿爸的第一通電話。

我決定當一個「不一樣」訓導主任，

所以選了一個學生容易記的稱號「姥姥」—七零年代電影「倩女幽魂」中的「惡魔 + est」

。

八年過去了，畢業和在學學生仍然喜歡稱呼我「姥姥」。

兩年半的任期內，在教官室、課指組、生輔組、查課組(現已廢除)、體運組、

健康中心的戮力奮鬥下，再加上學生輔導中心(當時為平行的一級單位，

今下轄於學務處)的「強力」支援，個人其實無所建樹。

倒是有兩個小故事可以分享。

故事一

姥姥一向早起，夏天五點、冬天五點半，通常都在六點半前到校，

從這裡就知道姥姥是「莊稼人」或是「下港人」。

到校後通常就會換上運動服然後就開始巡視管區—校園

(沒接訓導主任前可都是幸福地去打籃球ㄟ)，

當然也包括—社團。當時的社團是位居電機館六樓的加蓋建築物，

要不是姥姥「修練」得不錯，這樣爬個幾天「查克拉」就用完啦！

基於安全考量，盡責的工友伯伯晚上都會將五樓通往六樓的社窩「大門」上鎖。

姥姥則都是一早上去檢查。

有個烏雲密佈的陰天早晨，姥姥一如往昔滿身汗的上了電機管六樓檢查門鎖。

「咦！門開著！那ㄟ安勒？伯伯忘了上鎖喔？」姥姥捏手捏腳的探著。

社窩外的長廊沒對外的窗，平常就很暗，

沒開燈的話根本看不到長廊的另一頭，何況是陰天！

本想轉身下樓去找工友班長問問，但是

「我是姥姥ㄟ！小倩都怕我三分！何現在是白天！」

雖然這般提點自己，其實內心深層吶喊的是

「陰天ㄟ！一副就要打雷的樣子！萬一小倩真的出來要怎麼辦？」

長廊上的燈只開了幾盞，還一閃一閃的。

姥姥一間間的往裡走進去，每間沒上鎖的社窩都推進去看一看。

當然進門前都先敲門還出聲示意，表示禮貌嗎？

當然不是—是怕小倩突然出來了—先聲奪人啊！

「攝影社」斗大的社窩招牌！門半掩，燈亮著！

「這些小王巴蛋，都不把學校的電當錢喔！」莊稼人的本性讓姥姥嘀咕著。

桌椅七橫八豎，地上一片凌亂，這樣代表社團運作很激烈嗎？

好吧！姥姥有潔癖！

跟其他社團最大不同的是「社中有社」；攝影社有個暗房。

從小到大幾乎人人都知道照相館為了洗相片都有暗房(現在幾乎都沒啦！)，

但是進過暗房的人卻寥寥可數。一種人類原始的本性在內心衝擊著—好奇！

暗房門上有個扣鎖，但是鎖頭掉在地上，姥姥扳開扣鎖，輕輕推開房門，

裡面真的很暗，移步前進摸著隔間木牆試圖找到燈源開關。

這時突然有隻冰涼的手捉住我的小腿(請記得姥姥是穿運動褲)。

瞬間那個躲在暗處的「小倩」有了很大的動作，

看不清但是知道動作很大—他站起來了！

「阿姆ㄟ！我沒做虧心事啊！」姥姥反射式的往後撞上木門，跌出暗房，

本來就不是很穩固的隔間更是顯得搖搖欲墜。

看著暗房撐著身體往外移動，裡面的「小倩」呼之欲出。

「我被關了一整晚…」

好大的嗓門！不是小倩，是小胖。一張稚氣未脫的臉龐配合著五短身材。

「你要嚇死人喔！躲在裡面也不吭氣！…」

姥姥的嗓門可是「頂港有名聲後港有出名的」，這回小胖愣住了。

雙方都喘著氣；一個因為嚇著，一個因為氣昏。

小胖解釋他被自己不小心關在暗房的悽慘故事。

「啊！你沒回家你爸媽都不會覺得奇怪喔！」憐憫的因素讓姥姥語氣和緩不少。

「他們剛好出國去玩啦！」

世事就是這麼巧。

「現在幾點？啊！老伯你怎麼會到我們學校來？」

老伯？我還才三十五ㄟ？好啊！跟你玩一玩！

「呵呵呵！一大早來運動啦！一時內急要廁所，就這樣一路爬上來！

學校廁所不好找喔！」

「對啊！什麼濫學校！廁所都不標好！

我每次上廁所都要從這頭下去走到那一頭！」

「喔！喔！喔！」姥姥還刻意把嗓音壓低表示真的是阿伯！

「啊你是社長喔？」

「不是啦！但是社長還沒我利害勒」小胖臭屁的說

「我從小就是家學淵源，家裡開相館的，所以內行的很！」

挖勒！還有人自稱「家學淵源」！

「都嘛是學校那個機車訓導主任，說麼要我們社長交些相片給他看，

他才准預算！機車勒！」

奇勒？社團的事姥姥向來都沒多過問啊！只希望課指組讓社團活潑化，

別像廁所裡的蟑螂，老是躲在陰暗的角落。

「你們訓導主任很機車喔！」姥姥用力配合著。

「對啊！幹！」小胖看我眼睛瞪的很大

「阿伯！你別怪我”建醮”他啦！哪個訓導主任不機車！華夏的更是！他媽的！」

姥姥心中莫名的酸楚：「阿爸！我沒聽你的話！當上壞人頭—訓導主任！任人”建醮”」

「愛校服務！記過！罵人！還穿的衣冠禽獸的死胖豬！」小胖繼續罵著。

姥姥第一次聽人用「衣冠禽獸」形容穿著，低頭看看自己，

姥姥第一次聽人用「衣冠禽獸」形容穿著，低頭看看自己，

170公分、62公斤，應該很標準啊！

「啊！你好樣很恨訓導主任喔！你跟他很熟嗎？」姥姥用力擰著運動服冷靜以對。

「瞎密熟而嚕已！三不五時就被他叫去罵！…」

小胖繼續眉飛色舞、亂用成語的「掰」著他的悽慘歷史。

這時我才注意到他的「濕」體—電機館六樓真的很熱，

姥姥剛剛被嚇出的冷汗現都被煮燙了，何況他被關了一夜。

「時間還早，你要不要回家洗個澡啊！」看他溼透的圓嘟嘟軀體，

真的很心疼。

「免啦！我還有事要忙！…」

跟小胖話別後，我開始思考社團的遷移問題！

後來也成功的遷移了社團！兩年後，姥姥準備要告老還「科」，

小胖接了攝影社社長，身材拉高了，但是比例沒變，他拿著簽呈來找我

「小胖！你還記得我這個老伯嗎？」一切談笑中！

故事二

「專科」是一個人力匱乏下的時代產品！

校園中學生的年齡層橫跨高中和大學一、二年級；

擁有大學的開放校園和學習環境，也保有高中的管理和約束。

在自由和禁錮間，矛盾一直充斥在象牙塔裡，「抽煙」就是其中之一。

那是一個六月的午後，夏日艷陽無情地將大地烤熱，年輕的奔放不羈，

挑戰著校園的鐵令紀律，鳳凰木的綻紅笑容似乎在訴說著世代交替的鴻溝。

「為什麼躲在廁所抽菸？不知道那是被禁止的嗎？…說話啊！」

教官嗓門粗曠的緊盯著僻怩斜視一副?算我倒楣被你抓到?的學生，

雙方當然沒交集。說實話，在姥姥這個被要求

「大人有話、小孩無嘴」的世代看來，那個學生「真欠扁」。

姥姥輕輕走過去，悄悄說

「X教官，給我處理好了…」

裝出一副高手要出招的樣子，其實心理在想

「笨蛋！裝蝦密英雄啊！給教官處理就好啦！這下粉好笑了吧！」

刻意放慢移動的腳步，才知曹植七步成詩的煎熬啊！

滿身煙味的學生則心不甘情不願的跟在後面，

教官亦步亦趨的盯著到手而被我搶走的獵物，

應該不是怕我「私縱人犯吧？」。

氣氛！營造和諧的氣氛很重要！趕緊將辦公室的冷氣打開，

招呼兩造坐下喝口水。三方都坐定後，刻意留下30秒的靜默。

其實是一直在告訴自己「要冷靜！」

「其實我是很不贊成教官抓抽菸這件事！」

我平穩的發出第一句話

「憲法保障人身自由，我覺得抽菸是人身自由ㄟ，而且躲在廁所抽菸很辛苦ㄟ…」。

一旁的學生瞪大眼睛看我，一副「救星！英雄！偶像！」的崇拜表情。

教官則臉色鐵青，嘴角微揚。

我示意他別打斷我的話，軍人的本質讓他強忍心靈的顫動。

「這是什麼訓導主任！混蛋！兔崽子！」我猜他心理一定是這樣想的。

「X教官，把那包菸還給同學吧！」教官漲紅著臉，用力的將菸置放在茶几上。

「謝謝！」學生的語氣微揚似乎故意挑釁教官。

「那我可以抽嗎？」

「當然！而且就在這裡！」我回答的鏗鏘有力、斬釘截鐵，然後轉頭跟教官說

「麻煩跟教官室同仁說別再抓同學吸菸了，那是人身自由，

學校禁止的是吐菸，不是抽菸。」

學生的一把火還來不及點著，就急著跟教官站在同一陣線

「什麼？」

兩人異口同聲的說。

哈！哈！哈！厲害吧！短短幾分鐘姥姥我就把劍拔弩張的雙方團結啦！

「對啊！抽菸或是吸煙都是人身自由啊，干別人何事，幹嘛禁止。

但是吐菸就不是囉！會污染空氣妨礙他人身心健康…」

我搬出了環保署的空污條款、刑法的妨礙人身自由罪等。

有趣的是兩造表情交換了。

教官一副「救星！英雄！偶像！」，

學生則是「這是什麼訓導主任！混蛋！兔崽子！」，

我還是把他們分裂了。

我跟學生說「您慢慢把菸抽完，但是別吐出來喔。

我是作空污研究的，很怕被菸傷害…。」

空氣中的氣氛一百八十度轉變。

「好啦！天氣熱，大家情緒都不好！但是教官於法有據，

您「吐菸」無理啊！對不對？兩次愛校服務好不好取代記過好不好！」

雙方都點頭，只是教官比較用力！臨出辦公室門時我問學生

「哪一科的啊？」

「化工！」

學生回答的很無力，教官笑的也很低調，因為我是化工科的老師。

又是一種情緒的轉換。

兩年後，這個學生上了我的課，還主動跟我聊起這一段不准「吐菸」的往事，但是他不抽菸

了！

其實學務工作是教、學、總三大處室中最貼近學生日常事務的單位，

但是我們的成長永遠都跟不上學生的世代交替。

對四、五年級的我們而言，十年一個世代，但是六、七年級受資訊的刺激，

把時間縮短成五年甚至三年。孩子的成長我們真的很難跟上，

但是一個心很重要—體諒的心！因為我們也年輕過！

可惜的是，體諒有很多種層面，每個人悟道都不一樣，這就是社會的多元化，

人性的多樣啊！呵呵呵！笑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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